第一百五十章 投鼠忌器-《长安卿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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待到天子出行巡狩这一日,刚至日出时,一道万丈金芒便已直射大地,落在大明宫的飞檐上,泛着粼粼如波光一般的日影。为了迎接天子的銮驾,长安城早已在昨夜前便被清洗的干干净净,就连这多日以来的积雪都消失的无影无踪,一眼看去竟有焕然一新之感。
因着圣驾将至,此时朱雀门通往朱雀大街的驰道上皆已被禁卫封锁,百姓为瞻龙颜和这举国盛事,皆期盼地候在两侧,朝臣们也都按着品级身着或绛紫、或绯红的官服,头戴进贤冠,整齐地分列城门两方,窸窣地彼此交耳说着什么。
正当此时,烈烈劲风下号角之声似从远方震地而来,等候已久的朝臣百姓见此皆精神一凛,默然肃立,随着礼乐之声由远及近,天子的銮驾便自朱雀门内庄严而至。
百姓见此皆不由景仰地看去,只见从朱雀门内率先行出一人,身着银色吞肩龙首明光铠,头戴同色头鏊,唯独鏊上一簇赤缨华穗,孤然立在五百列阵肃穆,身披玄甲的玄甲军前,显得异常夺目,正是当今的御陵王赵翌。
李绥默默立在杨皇后身边,注视着那一抹不容忽视的傲然身影此刻正踏着低沉的号角声,纵马缓缓前行,胯下骏马颈披长鬃,马尾垂散,一如他的主人一般,身披银色铠甲,昂然马首,前行中一侧的前后蹄皆同时抬起,与旁的马匹走姿全然不同,每一步都能听到沉而厚重的铁蹄声,让人油然生畏。
李绥能够认出来,那便是世间罕见的“走马”。听闻其鞍背平稳,骑之无前颠后仰之苦,骑者不易产生疲劳,只一匹也可说是价值连城。更遑论赵翌拥有的这一批,只观马态便可知更是这走马之中的神驹。
看着马上眉目冷冽,容颜极美的赵翌,李绥的心里隐隐升起几分遗憾,遗憾她身为女子只能守在长安,站在这重重宫闱,高高城墙之上一睹赵翌盛装华驾的模样,却不能随他亲临朔北,看到他浴血沙场,一剑划破长空,稳定乾坤的杀伐之貌。
随着鼙鼓之声动地而来,紧随玄甲军后的,是身着锦缎华服的礼乐行队,旌旗华盖之中,久未着戎装的杨崇渊也披上了随他征战多年,被他擦拭的隐泛冷光的铁甲,这一刻,看着高坐马上,睥睨众人的杨崇渊携着五子冷傲前行,恍然间,李绥已经从他俯视的目光中看到不加掩饰的征伐之欲,那样的欲望比之烈火更甚。
而这一刻,杨崇渊俨然比之身后坐在銮驾之内,为手执华扇,云鬓高蛾的宫女,和手提提灯,卑躬屈膝的内官所簇拥着的元成帝,更像一个无情的上位者。
听着耳畔庄重而威严的礼乐之声,看着城墙之上的旌旗幡然招展,李绥清晰地感觉到,自此一刻,长安紧封的冰面将一点一点开始碎裂,冰下的暗涌更将掀起难以想象的巨浪,只不知,最终被吞噬的该是何人。而将那巨浪冰流染红的,又会是几家之血。
是夜立政殿内,杨皇后身着鹅黄色交领广袖寝衣宫裙,卸下了繁复的钗环,将一头云缎般的秀发披在身后,任由青栀跪坐于榻前,小心地替她诊脉。
寂静中,李绥默然陪坐在杨皇后的身侧,看着青栀低垂眼睑,搭在杨皇后脉搏上的手细微拈动,隐隐中李绥听到了窗外渐渐响起了窸窣落雪之声,正当此时,便见目下青栀神情平静地收回了手,将杨皇后手腕下的脉枕取出,抬头间眉目间皆是欣然浅笑。
“殿下、郡主请安心,从殿下脉中来看,腹中皇嗣甚为康泰,定能平安降生。”
听到青栀的话,李绥心下轻微松了口气,随即便见身旁杨皇后轻柔握住她的手,看着青栀笑道:“这些日子辛苦你了。”
“医者本分,殿下言重了。”
看着青栀恭敬行下一礼,李绥从旁出声提醒道:“时辰不早了,阿姐也当早些歇息才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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